第七章 黄袍怪——衣冠禽兽神仙的缩影
2014-03-27 11:30:35   来源:   点击:

    (一)奎木狼现象

    黄袍怪是《西游记》所有妖怪中十分特殊的一个,甚至可以说是最特殊的一个。为什么这么说呢?很简单。整部书中所有的妖怪可以分成两类,一是草根妖怪,一是有主人的妖怪。

    黄袍怪怎么归类?

    他既不是草根出身,也没有神仙或佛老那样的主人,当他被孙悟空差点干掉的时候,也没有人出来说,孽障,还不快快现出原形!或者说,大圣,手下留情,给我个面子,这是我的一个童子什么的。

    他本身就是一个神仙,是上天二十八宿之一的奎木狼。

    可以说,奎木狼是一位身体力行,下界为妖的神仙。

    如果强要拉一个妖怪和奎木狼归为一类的话,最合适的应该算是大鹏,大鹏不是如来的宠物,是如来的舅舅。

    但是大鹏毕竟没有正式封号,不是菩萨、佛祖,更不像奎木狼,是有正式职务并且享受下界供奉的神仙。

    猪八戒和沙僧从前也是天庭的神仙,他们也有过做妖史,但他们做妖并非是心甘情愿的,或者说不是特意下界做妖的,但奎木狼就不一样,这位爷放着好好的神仙不做,特地跑下界,占山为王,落草为妖。

    奎木狼为什么要下界呢?

    书中交代的很清楚——玉帝道:“奎木狼,上界有无边的胜景,你不受用,却私走一方,何也?”奎宿叩头奏道:“万岁,赦臣死罪。那宝象国王公主,非凡人也。他本是披香殿侍香的玉女,因欲与臣私通,臣恐点污了天宫胜境,他思凡先下界去,托生于皇宫内院,是臣不负前期,变作妖魔,占了名山,摄他到洞府,与他配了一十三年夫妻。一饮一啄,莫非前定,今被孙大圣到此成功。”

    由此可见,奎木狼是为了私欲下界为妖的。

    其实,奎木狼下界为妖的现象可以说明一点,神仙和妖怪,其实没有什么本质区别。

    为妖为仙在于一念之间。

    只不过,神仙的决定权更大,他可以选择当妖怪,不爽了还可以继续去做神仙;妖怪好好修行,踩了狗屎运,或许被神仙发掘,弄上界做神仙,无运的话,就一辈子是妖怪。

    这就是出身的重要

    (二)不是痴情而是好色

    仅仅从书中描写来看,奎木狼貌似是个很痴情的好男人,其实不然,笔者认为,奎木狼就是一个好色的神仙而已,上界虽然有无边的胜景,但是却受不了无边的空虚寂寞冷啊。

    为什么说奎木狼好色而不痴情呢?笔者有以下根据。

    第一,奎木狼对百花羞并不信任,甚至有家庭暴力的举动。

    原著中——却说那怪把沙僧捆住,也不来杀他,也不曾打他,骂也不曾骂他一句,绰起钢刀,心中暗想道:“唐僧乃上邦人物,必知礼义,终不然我饶了他性命,又着他徒弟拿我不成?噫!这多是我浑家有甚么书信到他那国里,走了风讯!等我去问他一问。”那怪陡起凶性,要杀公主……公主道:“郎君且息怒,我和你去问他一声。果然有书,就打死了,我也甘心;假若无书,却不枉杀了奴奴也?”那怪闻言,不容分说,轮开一只簸箕大小的蓝靛手,抓住那金枝玉叶的发万根,把公主揪上前,捽在地下,执着钢刀,却来审沙僧,咄的一声道:“沙和尚!你两个辄敢擅打上我们门来,可是这女子有书到他那国,国王教你们来的?”

    这就是倘有一句话不对,就要砍死百花羞啊。若真是一个痴情的丈夫,在弄清楚事实真相之前,怎么会如此动粗?仅凭猜测(虽然猜对了),就要致十几年的结发妻子于死地,怎么看怎么都不像痴情。

    再看后来——那妖见沙僧说得雄壮,遂丢了刀,双手抱起公主道:“是我一时粗卤,多有冲撞,莫怪莫怪。”遂与他挽了青丝,扶上宝髻,软款温柔,怡颜悦色,撮哄着他进去了,又请上坐陪礼。

    笔者十分好笑,这奎木狼看似很聪明,却又蠢得可爱,他开始已经猜到是百花羞和唐僧串通了,现在又去逼供沙僧,沙僧再笨也知道说出真相那是必死无疑,编个瞎话可能还能苟活,但这位奎木狼不信老婆,偏偏去信沙僧的瞎话。信了之后,对百花羞又开始抚慰,这不仅让笔者想起了电视剧《不要跟陌生人说话》中的场景,打过骂过暴力过然后再哄几句,简直是一模一样。不管奎木狼心性如何,这绝对不是爱,因为他爱自己实在远胜过爱老婆。

    奎木狼好色的第二个例证就是,奎木狼这家伙在感情上不专一,还有直接的淫乱表现。

    原著中奎木狼变身成驸马搞定了唐僧之后,被国王宠信。“当晚众臣朝散,那妖魔进了银安殿。又选十八个宫娥彩女,吹弹歌舞,劝妖魔饮酒作乐。那怪物独坐上席,左右排列的,都是那艳质娇姿,你看他受用。”

    都是那艳质娇姿,你看他受用,真是令读者浮想联翩啊。

    在受用了宫女之后,这奎木狼还让变成宫女的小白龙又是唱曲又是跳舞的,真是死性不改啊。

    第三个例证,就是奎木狼自己嘴里的话。“因欲与臣私通,臣恐点污了天宫胜境”因此才下去做夫妻。

    奎木狼对这种害羞的事情说的一本正经、毫无愧意,而且还有点为天庭考虑的意味在里面,意思是,你看我多识大体。

    但是奎木狼这理由可是一点也不正经,这是什么目的?总不会是为了纯洁的爱情吧,隔着天河日夜相望的牛郎和织女才是纯洁爱情的象征,奎木狼这纯粹就是渴求赤裸裸的性行为。

    所以,在笔者看来,奎木狼一点都不痴情,而是一个荷尔蒙过于旺盛以至于有暴力倾向的饥渴雄性动物。

    (三)神仙的残忍暴戾

    奎木狼可以说是天界众多神仙的缩影,他干了很多神仙不敢干的事情,比如说搞两性关系,比如说下界为妖,脱离束缚,但在笔者看来,奎木狼有一种表现最能体现神仙在天庭被长久压抑的扭曲心理。这就是残忍暴戾的表现。

    奎木狼的残忍暴戾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,首先是对老婆,这个笔者在前文已经分析,也举得有事实,其程度可用可怖来形容,下面再举一例——

    (奎木狼)饮酒至二更时分,醉将上来,忍不住胡为,跳起身大笑一声,现了本相,陡发凶心,伸开簸箕大手,把一个弹琵琶的女子,抓将过来,扢咋的把头咬了一口。吓得那十七个宫娥,没命的前后乱跑乱藏……却说那怪物坐在上面,自斟自酌。喝一盏,扳过人来,血淋淋的啃上两口。他在里面受用……那怪物伸过嘴来,吃了一锺,扳着死人,吃了一口,道:“会唱么?”

    笔者看到这几处描写时,简直是胸中堵塞,胃里翻腾,满腔怒火又几欲作呕。

    这不仅仅是令人发指,还恶心无比!

    奎木狼是天上的二十八宿之一,是受下界敬仰的神仙,但是当他真正来到人间以后,他就是这样报答他的粉丝的。

    这就是统治阶级活生生、血淋淋吃人的真实写照。

    吴老爷子的意思很明确,这帮畜生,空有一张道貌岸然的皮,却都怀着禽兽一样的心,在天是神仙,在地上就是妖怪。

    奎木狼这等作恶,看玉帝是如何处置他的——玉帝闻言,收了金牌,贬他去兜率宫与太上老君烧火,带俸差操,有功复职,无功重加其罪。

    呵呵,真是让笔者大跌眼镜。

    庇护也不过这样的程度吧。

    后面孙悟空的表现颇值得玩味——行者见玉帝如此发放,心中欢喜,朝上唱个大喏,又向众神道:“列位,起动了。”天师笑道:“那个猴子还是这等村俗,替他收了怪神,也倒不谢天恩,却就喏喏而退。”玉帝道:“只得他无事,落得天上清平是幸。”

    首先,天师说,收了怪神。这个怪神是那类品种?

    实际上就是怪!

    怪物成了神仙,本质上还是怪,这表明了天庭统治阶级队伍很有有容乃大的风范,鬼可以成鬼仙,畜生可以成怪神,无怪乎中国古代先贤将怪力乱神并称了。

    其次,玉帝这么处置竟然还是估计到孙悟空的不满,也就是说,如果不是怕孙悟空闹事,惹得天庭再不安宁,处置可能更轻,甚至没有。“只得他无事,落得天上清平是幸。”说的很有深意。

    这深意就是大无畏的天庭统治阶级,至高无上的玉帝老爷子也怕有人闹事。

    第三,处置这么轻,孙悟空为什么大喜?

    从天师的评价来看,孙悟空决绝对不是惧怕天庭拍马屁的大喜,而是发自内心的大喜,这种大喜辛辣地讽刺了一把,也就是说,孙悟空感觉这种实际上很轻的处罚已经很重了!

    孙悟空为什么这样感觉?

    只有一种原因——以前对神仙的处罚更轻,甚至不处罚——这次算是很重了。

    特权!

    等级特权!

    贵族等级特权!

    (四)奎木狼的作用——取经团队的复合

    说了许多奎木狼的坏话,其实奎木狼也还是有好处的,只不过是无心之举,他的出现巩固了一次取经团队。让处在危险边缘的取经团队暂时恢复了和平稳定。

    奎木狼出现这一回,取经团队中的每一个人都大大地露了一把脸,首先是唐僧报信,其次是猪八戒和沙僧吹牛去擒妖,然后是小白龙出场干架,最后是孙悟空回来收场。

    可以说,是奎木狼的出现让取经团队中的每个人都认识到了一个事实,那就是这个团队确实不能没有孙悟空这个核心人物。

    猪八戒和沙僧的表现让老和尚唐僧彻底心寒和失望,先看看他们两个的武艺——却说那八戒、沙僧与怪斗经个三十回合,不分胜负。你道怎么不分胜负?若论赌手段,莫说两个和尚,就是二十个,也敌不过那妖精。

    这就是庸才的表现。可见猪八戒加沙僧不要说抵得上孙悟空了,就是连孙悟空的一个胳膊都比不上。

    再看二人的智谋——不用看了,毫无智谋,要是有,也不至于好不容易逃跑了又返回来去捉妖,简直是傻叉!

    三看二人的情谊——二人难敌。那呆子道:“沙僧,你且上前来与他斗着,让老猪出恭来。”他就顾不得沙僧,一溜往那蒿草薜萝,荆棘葛藤里,不分好歹,一顿钻进,那管刮破头皮,搠伤嘴脸,一毂辘睡倒,再也不敢出来,但留半边耳朵,听着梆声。

    可以说,猪八戒对沙僧是毫无兄弟之义,根本就不顾沙僧的死活。

    四看猪八戒对唐僧的情谊——八戒道:“你挣得动,便挣下海去罢。把行李等老猪挑去高老庄上,回炉做女婿去呀。”小龙闻说,一口咬住他直裰子,那里肯放,止不住眼中滴泪道:“师兄啊!你千万休生懒惰!”八戒道:“不懒惰便怎么?沙兄弟已被他拿住,我是战不过他,不趁此散火,还等甚么?”

    也是不管死活。

    所以,猪八戒的表现可谓是让唐僧、沙僧有了初步的觉悟,那就是,在猪八戒的率领下,不要说降妖除魔了,就算是最基本的保命要求都达不到,这厮根本就是猪无能。

    在足够的铺垫之下,唐僧和沙僧对孙悟空的期盼真正是翘首以待啊。

    孙悟空是如何表现的?

    首先,孙悟空对唐僧毫无恨意,积极来助,吴老爷子还特意写了一个细节——那大圣才和八戒携手驾云,离了洞,过了东洋大海,至西岸,住云光,叫道:“兄弟,你且在此慢行,等我下海去净净身子。”八戒道:“忙忙的走路,且净甚么身子?”行者道:“你那里知道,我自从回来,这几日弄得身上有些妖精气了。师父是个爱干净的,恐怕嫌我。”

    其次,孙悟空对猪八戒很大度,开了几个玩笑,并无十分责难之举。而猪八戒此时也对孙悟空的重情重义起了钦服之意,“八戒于此始识得行者是片真心,更无他意”。可以说,取经团队的复合在此初露端倪。

    当孙悟空回来后,再看沙僧的表现——那沙僧一闻孙悟空的三个字,好便似醍醐灌顶,甘露滋心,一面天生喜,满腔都是春,也不似闻得个人来,就如拾着一方金玉一般。你看他捽手佛衣,走出门来,对行者施礼道:“哥哥,你真是从天而降也!万乞救我一救!”行者笑道:“你这个沙尼!师父念《紧箍儿咒》,可肯替我方便一声?都弄嘴施展!要保师父,如何不走西方路,却在这里蹲甚么?”沙僧道:“哥哥,不必说了,君子既往不咎。我等是个败军之将,不可语勇,救我救儿罢!”行者道:“你上来。”沙僧才纵身跳上石崖。

    沙僧终于拜托了那个冷漠的毫无人性的模样,也会大喜,也会惭愧,也知道感恩了。

    孙悟空与妖怪一场拼斗,有勇有谋有力,正是对比前番猪八戒、沙僧、小白龙的表现,可谓是力压三人。

    最终,唐僧的表现——行者接水在手,念动真言,望那虎劈头一口喷上,退了妖术,解了虎气。长老现了原身,定性睁睛,才认得是行者,一把搀住道:“悟空!你从那里来也?”沙僧侍立左右,把那请行者降妖精,救公主,解虎气,并回朝上项事,备陈了一遍。三藏谢之不尽道:“贤徒,亏了你也!亏了你也!这一去,早诣西方,径回东土,奏唐王,你的功劳第一。”行者笑道:“莫说莫说!但不念那话儿,足感爱厚之情也。”

    唐僧没有妒贤嫉能的心了,因为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,即便孙悟空再厉害,再多功劳,自己也是领导,也得自己说了算。

    但是,这个孙悟空却是万万不能没有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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